如果你放上滾石最好的專輯,然后把音量開到最大,你的一切憤懣、不平和酸溜溜都會一掃而光!
滾石來了,崔健緊張得失聲了;滾石走了,張曉舟兩年來最精彩的一篇樂評問世了。在一片“嘖嘖”贊嘆聲中,中國搖滾圈里程碑式的洗禮,在上海大舞臺超過9成的洋觀眾眼皮子底下結束。幫助崔健們完成精神上二次成長的洗禮,對很多非搖滾迷來說過于深奧,但當滾石很自豪地說“我們是最賺錢的樂隊”時 ,一切都不深奧了。崔健說:“除樂隊成員外,這個團隊里所有人都是音樂家,都非常專業。”這些專業人士就像F1賽車團隊一樣,把滾石這輛老式賽車,保養成了價值連城的古董車—開著它永不過時。這次洗禮,對于跋涉在泥濘里、苦大仇深的中國搖滾圈來說,更具有教案意義,遠比那些來自60年代的歌詞更容易明白。
“我們很幸運,不僅賺錢了,而且也很享受。”
滾石這次上海演唱會的出場費僅50萬美元,幾乎帶有半慈善性質。在此之前,最受矚目的一站是今年2月在巴西里約海灘吸引了上百萬人的免費慈善演唱會。光看這兩張被媒體廣為宣傳的成績單,滾石便足以成為“慈善家”的代名詞。但不得不提,2005年他們在
福布斯排行榜上排名第一,其中絕大部分收入來自巡演—這當然不是做慈善能夠做出來的財務報表,畢竟上海和里約演唱會只是石破天驚世界巡演108場的中途一站,有了這兩站的好口碑,他們自然可以用那106場非慈善性質的夜晚來挽回“損失”。
滾石也很明白,中國演唱會,對于西方文化圈來說有著別樣的意義,就算賠本也能賺到足夠的吆喝。他們準確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,因為在第二天的西方各大媒體文娛版上,均可以看到原本應該放在時政版上的充滿政治意義的標題。這種做法,低級的名稱叫做“炒作”,高級的名稱叫做“營銷策略”。他們成功了。4月10日的《華盛頓郵報》驚聲尖叫:“上周六,滾石在上海開了他們在中國大陸的第一次演唱會,有人竟然用了超過600美元的價格買票進場,超過8000名觀眾到現場狂歡。”
我們先給滾石這架“流動印鈔機”算筆賬:1989年的“鋼鐵輪胎”巡演創造了4.3億的收入;1994至1995年的“巴比倫之橋”巡演則收入6.45億;最新的“石破天驚”專輯的售賣到目前為止只為他們賺了330萬美元,而他們開始同名巡演之后,雖然馬不停蹄地狂奔在路上,但每天都可以賺到至少這個數。在這次世界巡演的2005年階段,滾石已經斬獲2.68億的票房,比去年任何一個樂隊都高,而演唱會運營商說他們的終極目標是打破此前創造的紀錄。破紀錄的快感比單純地數鈔票要強烈得多,賈格爾自己也在上海大笑著說:“享受是最重要的,如果賺錢很多但從中得不到享受,那也是不愉快的。我們很幸運,不僅賺錢了,而且也很享受。”
就算富得流油,就算老得掉渣,
也不妨礙他們玩出最棒的搖滾
從1962年到現在,44年之間,伴隨著每隔幾年就卷土重來一次的世界巡演,西方媒體也一直在對滾石進行著喋喋不休的毀譽參半的論戰。2005至2006年的“石破天驚”巡演也不例外。
滾石的商業化一直被批評家們視為把柄,很多樂評人說,滾石一開始并非以叛逆姿態出現在音樂界,他們最終成為反叛的代名詞,僅僅是因為他們的特立獨行,那時候畢竟是披頭士的天下,滾石不能總靠翻唱披頭士過活,因此他們故意走了一條更激烈火爆的路子。面對這種論調,英國著名樂評人格蘭特·斯密西斯挺身而出:商業化又怎么樣?就算富得流油,就算偽善,就算老得掉渣,也不妨礙他們玩出最棒的搖滾。只要滾石能送上最棒的舞臺表演,誰會去想這些老家伙有多少
銀行存款?
不過斯密西斯之所以能成為搖滾評論界的權威,就在于他永遠的“非粉絲”姿態。就在4月10日,他還在題為《為老不尊》的評論里,列舉了不去看滾石演唱會的8大理由—比如票價毫無道理地昂貴、黃牛黨不可思議地掌握著巨額的場地票、場地過于空曠讓人什么都看不見、4個老頭子富得讓人恨……在羅列了一大堆不去看滾石的理由后,斯密西斯最終又舉出了一定要去看滾石的一大理由—生了苔蘚的滾石固然不復當年之勇,但沖他以前滾得那么完美的姿態,也值。斯密西斯這篇評論發表在最新的《爆料》雜志上,文末還被編輯附上了購票咨詢,當然逃不開炒作票房之嫌。但憑其威望和江湖地位,很難得出他僅是為了某些利益而盲目唱和經典的結論。而且,這位老先生在評論中,還把很多媒體近段時間對滾石的冷嘲熱諷都擺到了臺面上。其中最刻薄的言論來自紐約出版社的編輯約翰·斯特勞斯堡,這位先生甚至為滾石發明了一個很難聽的術語—“便秘搖滾 ”。根據斯特勞斯堡的理論(盡管這些理論會讓剛被洗禮的中國搖滾勢力頗感不適,但也算是西方主流聲音之一),搖滾“完全是年輕人的玩意兒,是年輕的能量、年輕的反叛、年輕的焦慮和憤怒宣泄的出口”,所以“不應該由一群55歲的、下巴上吊著三層皮的老頭子,面對一群禿頂并且晃著啤酒肚的中產階級中年人來玩,并且還要對不停地重復自己40年前的作品假裝出興奮萬狀。”
你不能重返60年代去做你二十幾歲時做的事情,但滾石能
懷舊永遠都是一股強大的力量,正如斯密西斯所說,如果你放上滾石最好的專輯,然后把音量開到最大,你的一切憤懣、不平和酸溜溜都會一掃而光。畢竟,從1964年到1978年,這些家伙不僅創造了最好的搖滾樂,也書寫了一代人的夢想。
但在被人用來懷舊的同時,滾石很清楚,要延續自己的號召力,并且堵上反對派的嘴,還必須證明自己仍然有創新能力。其實,帶著245歲的高齡和與之相匹配的數百萬英鎊,滾石本可以像高掛免戰牌一樣把老吉他高高掛起,那張《四十年四十吻精選專輯》足以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,但他們出版了《石破天驚》專輯,里面雖然收有老歌,但獨領風騷的卻是賈格爾公開嘲諷布什政府的“Sweet Neo-Con”(并不甜蜜)。這種憤青姿態顯然讓批評家們大為滿意,半嬌嗔地埋怨:“不管這幫鳥人和魔鬼達成了什么樣的交易,很明顯,交易還在繼續。”紐約每日新聞的撰稿人大衛·辛克雷的評價則是,“逆風而上的他們,依然擁有創造出和40年前的搖滾一樣的喉嚨和手指。”和評論界更看重政治意味的作品不同,真正讓賈格爾自己滿意的,是《石破天驚》專輯里的“On Laugh, I Nearly Died”(笑吧,我快要死了),這首歌不僅讓賈格爾打破了自1981年的“為你心驚肉跳”之后長達24年的創作荒,更使他和當今流行音樂接上了頭。今年2月接受采訪時,賈格爾表示自己創作這首歌時借鑒了嘻哈風的鼓點。波士頓環球報則稱,“你不能重返60年代去做你20幾歲時做的事情,但滾石能。”賈格爾用嘻哈風證明了自己永不落伍,和他亦敵亦友斗了一輩子的凱斯·理查德斯當然不甘落后,此次巡演后,凱斯開辟了自己職業的第二春—電影。他已經答應強尼·戴普,在《加勒比海盜2》里扮演戴普的父親。當然,一個事實永遠有兩種說法,有人贊“基斯的吉他就是他媽的牛逼”,肯定就會有人罵“又是老生常談地賣弄技巧”,但平庸的樂評并不能阻止人們去買票,畢竟,這個樂隊的高齡已經成為一種市場號召力。
滾石在西方是屬于戰后嬰兒潮的一代人,這些人現在已經是大腹便便的退休中產階級,滾石在中國的擁躉,大多是60年代出生、如今已經在社會各個領域承上啟下的中流砥柱一代。而對于70后和80后的DVD一代來說,了解真實滾石的最好辦法,莫過于去買一張剛剛制作完畢的電影《飄飄欲仙》,這是1967年逝世的滾石初期創建人布萊恩·瓊斯的傳記電影,也許在里面,能看見滾石最初的模樣。眼下,滾石正在票房的跑道上狂奔不已,并且馬上就要回到歐洲進入世界巡演的后半段,考驗才剛剛開始。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,245歲的智慧已經為這場挑戰做好了一切準備,正如斯密西斯慧眼識破的那樣:“他們最近頻頻提到鼓手查理·沃茲患上喉癌的事情,還有什么比樂隊成員的去世、樂隊的解散更有利于吸引票房的呢?”